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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个故事
我一直觉得,父亲并不疼我,甚至有些厌恶我,他疼的是二姐。
1小时,我在乡下生活,“父亲”这个词对我来说很陌生,因为父亲带着二姐远在几百公里外的他乡工作,每年只能回一次。
我只能远远地望着那既熟悉又陌生的父亲,连话都不敢和他说,更不用说亲近了。
那时父亲回家总会带些兔肉干回来,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,这些东西简直就是人间美味。
可父亲还是要回去工作的,他匆匆而来,又匆匆而去。
2父亲喜爱动物,养了好多兔子。他把兔子放出门外去,兔子就在屋外打洞,还时不时拖家带口跑回家蹭吃的。
父亲工作之余喜欢逗弄他们。
每天,他把刚出生的粉红小兔拎出来撒尿。
他把长到七八天还未睁开眼的小兔放在高处,看它们撑着圆鼓鼓的小肚皮从上面滚下来。
他把半个月长了毛睁了眼的小兔放在手心,轻轻地摸着。
比起兔子来,我也许更不讨父亲的喜欢。
我贪吃又贪玩,更不会像二姐那样讨父亲的欢心。
父亲买了一篮子很甜的小橘子,却不叫我吃,而是偷偷藏起来了。
我很想吃,也明知道偷吃会挨骂,可终归抵挡不住诱惑,还是偷偷地吃了,谁知我越吃越想吃,不知不觉就吃掉一大半,等父亲发现时就火冒三丈了。
所以每每去朋友同事家,父亲也从不带我,他带二姐。
除了贪吃,我还贪玩。
那时《西游记》风靡全国,成了老少皆宜的节目。我家本来有一台黑白电视,但我不敢看,因为父亲总会说我看得连眼珠子都要掉下来,饭都忘记吃了。
于是,我只好偷偷溜出家,在别人家那里看,但也是看得提心吊胆的,因为很怕会被父亲发现而大骂一顿。
3读小学时,我还是不讨父亲的喜欢。
他不赞成我和好朋友阿落一起玩,晚上规定十点之前必须回家。
一晚,十几个孩子在玩捉迷藏。兴高采烈的我玩得忘了父亲的告诫,结果父亲真不给我开门,任我苦苦哀求都没用。
我像一只被人抛弃的小动物,蹲坐在门口,瑟缩成一团。
父亲发现放钱的抽屉少了30块钱,他一口咬定说是我偷的,用食指点着我的脑门,恶狠狠地把我骂了一顿。
可我没偷。我气得不行,哭得满脸是泪也不肯承认,可父亲就是不相信我。
几个月之后,钱找到了,被父亲错放在另外一个地方。
但父亲却什么也没和我说。
4二姐上初中,为方便二姐上学,父亲买了辆五羊牌女式自行车。
我自看到那崭新的自行车起,两眼就离不开它了,天知道我有多想骑上它。
可父亲不准,说我毛手毛脚的会弄坏。
父亲越是不准我骑,我就越是想骑。因此我总会在中午趁父亲午休时,轻手轻脚地抬起后轮慢慢从父母的房前经过,然后再算好时间,赶在父亲上班之前再蹑手蹑脚把车子推回来。
我读初二那年随父亲回老家,经过千辛万苦的辗转换车,晚上我们终于到了镇上,可因为没有车回村,我们就在小姑家借了自行车回家。
车是男式的,有两条杠。
本以为父亲会载我回的,可他却让我自己骑一辆。
等父亲扶着车才能让我勉强地坐上车时,我却悲哀地发现,自己根本踩不到脚踏,只能一只脚用力踩,再等另一只脚踏上到另一只脚边再踩,踩累了就下来钻到杠下的三角架里继续踩。
黑夜吞噬了一切。
我心惊胆战地跟在他的后面,就怕一不小心从车上摔下来。
5两个红苹果,彻底改变了我对父亲的看法。
一年冬天的晚上,我无故又吐又拉,一会儿发热一会儿又发冷,一直折腾到半夜都没有好。
父母很着急,因为我走不动,他医院。
医院到家里有十几分钟的路程。
虽然病得厉害,但也知道当父亲背着我时,分明能感觉到那握着我的手是那么的温暖,他的背脊是那么的可靠。
那晚我住院了。
第二天一早,我看见父亲坐在床头,用他那充满血丝的双眼爱怜地望着我。
病床边的柜子上摆了两个又红又大的苹果,母亲说那是父亲特意买的。
我很意外,因为父亲从没有这样疼过我。
当时,我甚至天真地想,“要是以后经常生病就好了!”
6父亲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动物。
我读初中,父亲抓了一条小狗来养。
傍晚,父亲会亲自带着它出去散步,带它去河里洗澡,给它挠痒,给它抓虱子,甚至父亲还会用排骨汤给它下饭。
对此,母亲很不满,曾笑着说父亲对我还不如这条狗呢。
这条狗虽不聪明,但给父亲带来了不少的欢乐。可惜,这种欢乐的时光并没有持续多久。
父亲病重。
因为没时间照看狗,只好卖给人家。拉它走的那天,也许它也知道要和我们分开,四个爪子钉在地上,死活都不肯走。
听说,那人买下它就结束了它的生命。结束的方式也很残忍:乱棍打死。
7父亲的身体越来越不好,严重的时候,他疼得跪在床上呻吟,脸色苍白。
之后,他肥胖红润的脸变得蜡黄,颧骨高高凸起。
第一次出院,回家过了个不开心的年。
一个月之后,第二次住院,父亲就再也没出来……
8父亲走得很突然,没有任何征兆,神态安详,没有一丝痛苦。
我静静地陪着早已失了神的母亲。
第二天一早,我才惊觉,母亲的头发一夜花白。
915年过去了,想起父亲,仿佛自己还是那个调皮捣蛋的孩子。
还记得,星空下,父亲为我倒的洗澡水。
也记得,周末回到家,父亲备的一桌子好菜。
最记得,酸菜熘大肠和焖兔肉是父亲的招牌菜。他经常说“我这种水平要是评不上国家三级厨师就浪费了!”
工作后,从没下过厨的我却迷上了做菜。
特别喜欢备菜的过程,因为,只有在那时候,我才觉得自己又回到了给父亲打下手的日子。
10如果我有一个哆啦A梦的时光机,我愿意回到小时候。不那么调皮,不那么捣蛋。
如果可以,我愿意珍惜和父亲在一起的每一秒时光,让时间慢慢走、慢慢走……
谢远慈,一位80后教师。向往悠闲自在的慢生活,喜欢写点小文章!